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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浩没再回小院去。

老太太有点难缠,江明浩怕再生出什么幺蛾子,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他找到华良,跟华良招呼了一声,告诉他摔盆子的孩子找到了。

“谁家娃?”

华良很震惊,这江明浩的能耐太大了吧!

他华良在红石砬子生产队待了五十年,找这么个人都犯难,江明浩一泡粑粑的功夫就把问题给整明白了,华良不能不惊讶。

“金大姐儿子。”

华良拍了一下大腿根,他咋就忘了金花家大小子呢!

那娃仁义的很,比他家那个遭瘟的老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平时和贾东魁关系也不错,经常跟着贾东魁上山,金花那女子心眼儿也好,肯定不会拦着。

啧啧!

这江明浩算是把他们生产队给研究明白哩!

“这边的事华会计处理吧,我回队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行哩,你忙去哩!”

华良本来想让江明浩留下帮忙,那程贾氏他有点整不转,但是转过来一想,人家江明浩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人,能帮着忙活到现在已经是很讲究了,他不能得寸进尺哩!

即便如此,江明浩回到生产队也已经是暮色下沉,炊烟袅袅了。

回家吃了饭,江明浩就进了大队部。

陈富贵和陈军早就等着了,两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趟趟的出门看、出门打听,这一等就等到了这个点儿。

“小江,你可算是回来哩!俺和老二急的直转圈儿哩!”

陈军虽然没说话,但是看到江明浩的时候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对不住啊队长,二哥!”

江明浩的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是他挑头儿的,结果他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的,生生的拖了这么多天。

“呔,跟俺们用不着说这个哩!”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陈富贵陈军爷俩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江,那俺们不用先招呼玉生、孙厚几个过来一起商量?”

明天就准备开会了,到现在还没个章程,陈富贵下意识的就想像以前似的,把几个大队干部都招呼过来,大家脑袋对脑袋的商量,真出啥事,大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陈军用手在自己老爹身后捅了一下。

陈富贵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明浩,这事你说了算,玉生叔、孙厚叔他们几个都是生产队老干部了,对生产队好的事,俺合计他们也不会反对哩!”

陈军深知以前生产队开小会儿的那个架势,明明没几个人,哪次都吵吵的面红耳赤,屁大点事儿整的跟联合国会议似的。

他爹说白了,还是胆小怕事,想着人多出了事责任也能少点,但他咋不想想,那几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儿,真要提前知道这事,恐怕不用明天天亮,公社就能到生产队来拿人。

“我是这么想的,生产队全员参会,但不强制社员参与包产到户,不过没参加包产到户的社员也要签协议书,协议书的内容就是严守秘密......”

江明浩把所有的内容和可能涉及的问题都说了一遍,听的陈富贵和陈军爷俩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小江啊,这要是他们俩这脑子,这事儿肯定整黄了。

“队长,二哥,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或者其他意见吗?”

“没没没,小江啊,俺以前也没觉得你这后生有啥出奇冒泡的,真是俺以前眼拙哩,你这后生脑瓜子就和俺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哩!”

陈富贵夸的真心实意。

在他心里,最崇拜的人就是白老师,但现在,江明浩在他心里的地位几乎已经和白老师齐头并进了。

陈军看着江明浩,眼里带着星光。

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来年打谷场上,黄灿灿的玉米堆成山的画面。

但每一次改革都是痛苦的。

就像是一位孕育孩子的母亲,要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阵痛、宫缩等等折磨,孩子才能顺利降生。

夜里,突然降温。

北风在敖子山转了一圈,又席卷到山下。

这一夜,社员们迷迷糊糊的听到自家的门框、窗户被大风吹的哗哗作响,屋外的干柴垛被风吹倒,圈里养的马上就要上交的年猪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不安的将猪圈的泥坯撞的东倒西歪。

1979年12月8日。

一早,大雪至。

苏美秀推开门,地上已经白花花一层。

屋外的水缸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什么砸的,竟然裂开了。

(那个年代的冬天好像都特别冷,特别是北方地区,经常大雪封山封门,听说那个年代唾沫落地上就立刻冻成冰)

苏大山披了袄子出来,嘴里哈出的热气很快在胡子上凝成了小水珠。

苏大山探着身子往外看,心里有些慌。

今儿是姑爷说开生产队大会的日子,昨儿还晴天朗日的,咋会突然下雪哩?

不是好兆头哩!

反倒是俩孩子,看到外头下了雪,高兴的像两只小猴子,棉袄都没穿,就蹦到了院儿里。

雪虽然下的不那么大了,但依旧零星在飘。

敖子山山头,浓云厚重,没有任何散的意思。

“明浩哩,今儿这会还开?”

“爹,定好的事肯定得做啊,放心吧,咱们这个会开的时间不长,而且......”

江明浩也朝着敖子山看了一眼。

“这天儿转过脸儿就晴了,没事。”

尽管女婿这么说了,苏大山心里还是没底,连早饭都没吃几口,就背着手到村口去转悠了。

陈富贵的心情和苏大山差不多。

昨儿他一宿没睡好,大风刮的他心烦意乱,早上看到大雪封门,心更凉了。

直到陈军、江明浩还有苏春旺三个大小伙子扛着锹和扫帚进了大队部。

“爹,俺们把院里雪扫哩!”

陈军和苏春旺都是江明浩从家里喊过来的。

生产队开大会,社员都是挤在院子里的,这一地的雪,社员站着挺难。

看着三个大小伙子抡圆了膀子干活,把地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陈富贵的心慢慢的多了点暖和气儿。

雪扫干净了,江明浩又让陈军和苏春旺去仓库里把生产队秋天用来晒苞米的席子都拿了来。

一直忙忙活活到晌午,院子的上方已经都被席子遮住了。

“队长,通知社员们吧!”

陈富贵哎了一声,打开了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的大喇叭。

(生产队大喇叭,几乎是每个生产队的标配,开会通知、播放新闻等,有些生产队还有专门的播音员)

喇叭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

陈富贵心跳的很快。

当年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尖山咀生产队的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各家各户的老少娘们儿,除了起不来炕的走不了道儿的,晚上六点都到大队部来开会......通知,通知......”

陈富贵带着浓重口音和鼻音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尖山咀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