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愚人和“愚人”
即便出了那样的事，即便被保卫科的人抓去绑了那样久的时间，都没有放弃心里做出的决定。
她不甘心自己此前的付出打了水漂，不甘心自己送出了作为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却连进城这个最起码的愿望都没有达到。
秦京茹决心要赌一把大的。
而她也确确实实在这样做。
嫁给了许大茂这么一个名声尽丧，在厂里只能做倒泔水、扫厕所这种肮脏工作的“废人”，期待着许大茂能有翻身再起的可能，让自己先期的所有付出，都能因此而获得极为丰厚的回报……
作为当事人，秦京茹即是已决心要赌，秦淮茹和贾张氏就算磨烂嘴皮子，也是没法儿让她回心转意的。
最后，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顺遂了秦京茹的心意。
可眼瞧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但许大茂的情况，却迟迟也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婆媳两人终于是着了急。
只是，事到如今，着急也已没有了任何的作用。
她们眼下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想办法说服自己，让她们自己也能够和秦京茹一样相信，她们此时的投资与付出，等到将来，肯定能够收获到足够的回报……
然而，事情的发展，终究没有像秦淮茹和贾张氏心里想的这样简单。
在婆媳二人的谈话结束以后，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轧钢厂这个月发工资的时间。
秦淮茹的工资标准没有变，依然还是二十七块五。
而这个月厂里也没有扣她的工资，所以秦淮茹拿到手里的，就是足额足数的二十七块五毛钱。
可许大茂就惨了。
挨了厂里的处分，又直接被厂领导们安排了个类似于清洁工的岗位。
许大茂的工资额度，从原本的将近四十块钱，直接缩水了一半还多！
别看许大茂每天从早上到了厂里以后，就开始忙来忙去，手上有忙不完的活要做，等到晚上回家，直接就累得要死，连和秦京茹说些知心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工资一发下来，得，就只有区区十三块钱，实在寒碜的厉害。
虽然依着厂领导的说辞，等许大茂渡过了这两个月的观察期，再发给他的工资肯定要上涨个几块钱。
可即便到时候涨了工资，也依然还是十几块钱而已，不会超过二十块钱这个档位。
而许大茂和秦京茹新婚燕尔，家里有许多东西都需要添置。
最主要的是，等秦京茹的孩子生下来，更是个花钱的大项目。
拿到工资回家，看着摆在桌上的十三块钱，许大茂愁的都不知道揪断了自己的几根头发。
他坐在桌子前长吁短叹了一阵，直到秦京茹从厨房里端了简简单单的饭菜过来，脱下围裙坐在了他的对面，许大茂也没有将自己紧紧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了眼桌上简简单单的一菜一汤，许大茂拾起筷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儿把桌上那寡淡无味的白菜片送进口中。
只是，就算再不怎么愿意吃眼前的这些饭菜，可一来家中条件，已不允许许大茂和以前那样随便的花天酒地，二来肚皮要紧，人是铁饭是钢，一个人想要活着，无论好坏，总归是要吃饭的。
许大茂吃了几口，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又放到了桌边的那一小叠工资上面。
许大茂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长叹一声，然后抬起头，将目光放到了秦京茹的脸上，缓声说道，“京茹，等再过些日子，你肚里孩子的月份再大一些，做饭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厨房里油烟大，对你肚里的孩子不好。”
“而且还得动刀……”说到这里，许大茂扭头看向放在供桌上，和自家的祖宗牌位摆在一起的那个泥娃娃，抿了抿嘴，说道，“要是磕着伤着，见了血光，因此再动了胎气，咱们俩可没地儿哭去……”
提到孩子，秦京茹难免就变得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笑着问许大茂到底会不会做饭。
而许大茂在听到她的问话以后，则在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挑眉道，“你可别以为我不会做饭。”
“就算做出来的味道比不上隔壁那姓何的，但把菜炒熟，不让你们娘俩饿肚子的本事，也还是有的。”
许大茂随后又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秦京茹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充斥于屋内的压抑气氛，也由此变得荡然无存。
夫妻俩相视着笑了一阵，秦京茹忽的盯住了许大茂的眼睛，沉声说道，“大茂，其实……你不用这样为难的。”
好似是在表决心一样，秦京茹将双手攥成了拳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我自小在农村长大，我不怕吃苦的！”
许大茂却道，“你不怕吃苦，但我怎么能忍心看你吃苦呢？”
他深吸口气，说道，“我想过了，我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我得想法子找个出路！”
在许大茂眼里看来，他的出路，只能着落在李副厂长的身上。
许大茂决心等过两天就去李副厂长家里，探探口风，看一看有没有机会能赶紧摆脱当前的艰难处境。
他已经受够了员工厕所里那别具一格的气味，也不想每天上班都能瞧见何雨柱悠然自得的可憎嘴脸。
正好随着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自己和秦京茹这件事情的热度已经渐渐的降了下去。
许大茂觉着，现在想办法去走动关系，无论怎么看，也能有至少一半的可能性，能让自己达成所愿。
——他可不想真的老老实实的做两个多月的清洁工。
要不然的话，真等他做得久了，自己“许大茂”这三个字，不就彻底和“掏大粪的”这种低贱工作画上了等号？
就是现在，无论厂里厂外，许大茂也时常能瞧见旁人对自己露出的各种鄙夷眼光。
他想要去拜访一下李副厂长。
只是，要去拜访李副厂长，你总不好空着手上门去吧？
自己父母那里，能借着结婚的由头弄过来一百块，在许大茂看来已经是顶了天了。
就自己给老两口丢的这些脸，许大茂可以肯定，只要他还敢去找父母亲借钱，老头子绝对能拿着木棍从家里把他撵出来！
至于早前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他们能记着点儿义气，不来找许大茂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想从他们口袋里掏点儿钱出来？
别说是一块钱，一分一厘都不可能有！
许大茂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把心思打在了自己新婚妻子的身上。
当然了，秦京茹一个乡下姑娘，手上肯定是没什么钱的。
可秦京茹没有，秦淮茹有啊！
许大茂放下手里的筷子，先和秦京茹说起了自己想要去求李副厂长帮忙的打算。
然后，又皱着眉头讲出自己的为难，“咱们家将来一个月的吃穿用度，可都得指着这十三块钱呢，但去拜访李副厂长的话，不买点儿像样的礼物，又根本不好意思找上门去……”
许大茂把自己的各种为难全都讲了出来。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愁容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等到最后，他竟是直接以手掩面，坐在那里，连饭也不去吃了。
秦京茹哪里会是许大茂这种人的对手？
她果然中计，在连忙安慰了许大茂一阵后，竟主动提出了，要去找自己的姐姐秦淮茹借钱的提议。
“我姐的工资可是有二十七块五呢。”
“她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算顿顿吃肉，一个月也花不了这么多的钱。”
秦京茹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许大茂，柔声劝道，“大茂，你不要着急。”
“我想办法去找我姐借点儿钱过来，都是一家的亲姊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秦京茹还真是说到做到。
等两个人吃完了晚饭，她收拾收拾，立马就去了秦淮茹家里，找到了也同样是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上碗筷的秦淮茹。
“妈，小姨来了！”
吃饱喝足的棒梗刚要去外头玩耍，差点儿就和秦京茹撞了个满怀。
他扭过头冲秦淮茹喊了一声，随即，就风一样的冲了出去，只眨眼间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而槐花和小当两个也要紧紧追上哥哥的脚步一起出门。
不过，她们好歹还记得在出门前冲着秦京茹问候一声，姐妹俩一起脆生生的唤了句，“小姨！”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这么长时间过去，之前萦绕在三个小家伙身上的那种阴郁沉闷的感觉，早就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
此时的棒梗三人，瞧着可全都是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如果不是周围的小朋友们依然不愿意和他们兄妹三个一起玩耍的话，一切的一切，就好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一般。
“这三个皮猴子。”
秦淮茹此时也已经瞧见了秦京茹的到来，她先是摇着头，略感无奈的吐槽了下自家的三个孩子。
随即，一边忙碌着手上的活儿，一边朝秦京茹吐槽道，“你这妮子，自打结了婚就好像是忘了你姐姐我一样，整天都和许大茂腻歪在一起。”
“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秦京茹朝着坐在被窝里的贾张氏问候一声，笑着点点头。
然后赶紧快步走到秦淮茹这里，帮着她一起做起了活计。
“我这不是想姐姐了嘛。”
笑着冲秦淮茹眨眨眼，然后，她先帮着秦淮茹收好了碗筷，随即，秦京茹又自己去找了块抹布，开始擦起了桌子。
秦淮茹却不信她。
回头瞥了眼忙碌中的秦京茹，笑骂道，“少来。”
“我还不知道你？”
见秦京茹只是冲自己嘿嘿发笑，秦淮茹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便回过了头，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说说吧，又有什么事找我？”
听到秦淮茹的问话，秦京茹稍稍迟疑了一下。
她先看了眼坐在床上的贾张氏，又瞧了瞧秦淮茹此时的面部表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秦京茹把手里的抹布放下，迈步来到秦淮茹的近前，轻声问道，“姐，你们轧钢厂今天发工资了，对吧？”
秦淮茹和贾张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秦京茹今晚过来，居然是来她们家借钱的？
再看秦京茹和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箩筐的话，句句都是诉苦，句句都是在替许大茂做考虑。
秦淮茹终于有些忍不了了。
她先给婆婆贾张氏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这件事情交由自己来处理，让贾张氏不要插手。
然后，秦淮茹才板着脸看向自己的妹妹，打断了她嘴里口若悬河一样的演说。
冷冷道，“京茹，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事了？”
秦淮茹突然的问话，让秦京茹不由一愣。
“什么事？”
秦京茹的懵懂模样，让秦淮茹和贾张氏婆媳两个都有些气恼起来，贾张氏甚至差点儿就要忍不住直接开骂了。
最终，还是秦淮茹咬着牙冷声提醒了秦京茹一句，又说自己家一家五口人，日子过得也并不算多么富裕，才总算是让秦京茹有所恍然。
秦京茹尴尬一笑，道，“哦，你是说那件事啊。”
“我没有忘。”
她摇着头说道，“但今时不比往日，大茂今天就只拿回来十三块钱的工资，接下来一个月，我们俩自己的吃穿用度都不够，又哪里来的剩余拿过来？”
当初，秦京茹在请秦淮茹帮她介绍许大茂的时候，就曾经承诺过，等自己嫁过去以后，肯定不会忘了姐姐这边，许大茂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想着法儿的帮衬帮衬姐姐一家。
只是谁又能想的到，真等她嫁给了许大茂，许大茂却早就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风风光光，每个月至少能入账四十块钱的电影放映员。
作为一个扫厕所掏大粪的，许大茂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只给家里拿回来了十三块钱的工资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秦京茹又哪里还能记得起以前的那些承诺？
她略有些尴尬的做出解释，看到秦淮茹和贾张氏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赶紧继续说道，“而且，我这回借钱，也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用。”
“大茂是想着啊，他要去……”
秦京茹把许大茂准备去找李副厂长送礼的事情说了出来，又朝着秦淮茹连连求告了好一阵子。
只不过，这世上的事，一旦涉及到钱财，就算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秦京茹和秦淮茹两个，还是隔了一层的堂姐妹呢？
秦淮茹最终还是没有借钱给秦京茹。
而且，在秦京茹气鼓鼓的想要离开之前，又意味深长的冲着秦京茹来了句，“你不会真以为和许大茂结了婚，你这里就已经万事大吉了吧？”
发觉秦淮茹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在自己的小腹处打转，秦京茹哪里能听不懂秦淮茹这句话里的深意？
她心头一跳，有心说几句狠话，但到头来，终归还是低着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从忽悠着秦京茹出了家门以后，许大茂就怀揣着几分期待，开始静静等着秦京茹给自己带好消息回来。
可此时看到从外头回来的秦京茹，却是副哭丧着脸，一脸委屈的样子，许大茂心里的那份期待，却也只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得，就瞧秦京茹这样子，也肯定没有借到什么钱！
许大茂心里明镜似的，可嘴上却不提半个钱字，只是快步朝着秦京茹迎了过去，无论动作言语，都显露出了他对秦京茹的关心与担忧。
“怎么了这是？”
许大茂拉着秦京茹的一只手，问道，“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可他不问还好，这开口一问啊，瞬间就让秦京茹心里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
眼泪直接就从眼眶里落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许大茂，委屈巴巴的唤了声，“大茂，我姐她……”
听秦京茹断断续续的讲完了自己这次去秦淮茹家借钱的经过，许大茂被气得牙根直痒。
他恨恨的骂道，“早就知道那娘们不是什么好人，你呀，以后还是和她少来往的好！”
等秦京茹点头应下以后，又继续说道，“不借就不借，咱爷们儿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被活生生的给憋死了不成？”
“别哭了。”
“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从秦淮茹这里弄不到钱，自己以前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眼看到自己现在的落魄样子，也都和自己断了来往。
许大茂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只能再去找了一次自己的老爹老娘，用尽了撒泼耍赖的手段，才又从许母那里要来了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十块钱并不是什么小数目。
许大茂买了一大堆的礼品，挑了李副厂长晚上休息在家的时间，找上了门。
期冀着能够请托李副厂长帮忙，让他能尽快结束那该死的观察期。
能重新做回放映员自是最好，就算不能，也要换个轻松体面的岗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和泔水粪汤之类的打交道。
当然了，何雨柱可并不会去关心许大茂私底下的这些钻营投机行为。
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笑一声许大茂的愚蠢天真，错把坏人当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