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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姑娘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方管家闻言,被她一连窜的问题砸了个满脸,微张着嘴,像似回不过神来一样。

“傻了?先将茶点端上来,让我先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来看看账本,如何?”

尤箜瞬时坐直了身,陡然转变了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模样。

“是是是。”

方管家手忙脚乱地连连下令让仆从去膳房准备,再让另外的人召集府内的丫鬟婆子,小厮长工到前院来。

刚吩咐完之后,迈回到正厅,看了尤箜笑眯眯地坐在那儿,有点儿拿不定她的主意:

“尤姑娘——”

“叫什么尤姑娘?”

尤箜像似在家里一样自在,坐在首位上,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大小姐。”

尤箜慵懒地扬了扬下巴,望着他两鬓斑白的头发,在她脑维的画面里,这方管家在十年前可是一个举止稳重体态正常的四十岁男人来着,怎么这会儿这般油腻。

“嗯,账本呢?”

“账本、账本没再记了。”

“嗯。”

尤箜在上首淡淡地应了一声,态度分外随意,像似不在乎这么一回事。

方管家闻言,两手在侧僵了僵,似乎没料到尤箜这般不计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说自己为难的话。

直到这一室的尴尬氛围,被端上茶点的丫鬟们打破了才得以缓和。

瞧着厅外越来越多的人站满了整个庭院,尤箜依旧悠哉悠哉地吃着糕点,时不时问身后的九清坐不坐,吃不吃。

九清瞧着她一副随性而为的模样,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便微微摇了摇头,方才在府外的阴郁亦随着她的逗弄而一扫顿空。

然而,祈济的所作所为以及方才对尤箜所透露的占有欲,早已让九清如何都忍不了。

只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面对这府里的管家与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仆从,恐怕有的是让尤箜忙活,他也不可能中途去找祈济。

厅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尤箜不动,九清和秋泉也不会动,方管家更是僵在原地,面上戚戚然,也不敢回头去看。

“怎么回事!全部人扎在一堆作甚!老方呢!在哪儿呢!”

一道粗沙的嗓子喊的整个院落的一众人安静下来,看着站在被围在中央的肥婆子。

这人正是方管家的夫人,石嬷嬷。

石嬷嬷五十好几的年纪,搽脂抹粉的脸上的精气神,可不输给任何的洒水丫鬟婆子。

衣着身上的锦缎不说是上等布料,中等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重要的是与方管家颇为有夫妻富态相,俩人这般的模样,倒是在一丛寒酸的仆从尤为招眼。

“石嬷嬷,今日将军的妹妹回府了,让奴婢们过来等着发话。”

“什么妹妹,将军都死十多年了,哪来的妹妹?莫不是个丫头片子不成!”

石嬷嬷撞开了那个禀报的小丫鬟,身后跟着几个大丫鬟一脸趾高气昂地穿过众人,走进了正厅。

而那方才的小丫鬟看着她们进去的身影,暗‘呸’了一声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院里等着两个老人精如何被撵出府才是。

石嬷嬷还不晓得那小丫鬟的坏心思,甫一听到在正厅的院外集合训话,除了她家老方,这么些年还有谁管这将军府的事务?

只是带着大丫鬟从院落过来时,看着府里的所有下人到齐,台阶上又没半个影子站出来,难不成集合晾晒他们不成?

至于那小丫鬟说的什么将军的妹妹,呵!

她与老方可是第一批进府的老人,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晃到现在,将军府仍旧屹立不倒,这没了主子的府邸,皇上也没说封府,可不就是他们老方家的天下了!

那劳什子将军的妹妹铁定是哪里看不过眼他们安然在这将军府,想搅和他们而来的!

石嬷嬷心中堵气,刚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被几个手脚麻利的大丫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猛地被那小丫鬟一通乱禀报老方的紧急集合,这会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人影没见着半个不说,还闷得她出了一身的臭汗,这笔账一定算在那小丫鬟身上!

“老方!”

石嬷嬷被外面阳光照耀的眯着眼缝,陡然没适应屋里一暗,径自叫唤道。

“成何体统!”

方管家喝止了一声,立马赶在她鬼吼鬼叫前道了一句:

“还不赶紧过来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

石嬷嬷睁大着那双斜白眼,扫过主位上的姑娘,瞬时吓得双下巴都抖出来:

“这鬼鬼鬼、将军回来了!”

连步子都没站定,直往身后的大丫鬟身上倒,这青天白日的还能见鬼!

“你这糟婆子说什么胡话!这是将军的亲妹妹!还不赶紧过来见过大小姐!”

方管家使劲着甩眼色,五官都皱成一团了,石嬷嬷仍旧是没回过神来,这会儿心惊胆颤地哑口无言,呆楞地扫了方管家一眼。

她记性极好,这往昔令她羡慕不已的雪白无暇皮肤,她怎么可能会看错!

哪有人会长得一模一样!连着这般出色的五官与毫无瑕疵的肌肤都一样的?

只不过尤将军的眉峰稍微硬朗一些,这主位上的姑娘眉眼温软了几分而已!

等等,这将军是男的,姑娘是女的!相差还十多年,怎么年纪却从不见长?

石嬷嬷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尤箜一脸玩味地笑看着她,慌了心神地石嬷嬷立马又朝方管家看去——

方管家的脸色此刻不由黑得滴出墨来,咬牙道:

“还不见过大小姐!”

“大、大小姐,见过大小姐!”

石嬷嬷瞧着这并无二致的面容,吓得立马软跪了下来。

她也早就忘了上一瞬如何编排哪个丫头骗子来将军府混吃混喝,若是见着人上去一顿就是收拾。

只不过在看到尤箜之后,剩下的只有腿软心颤,以及大祸临头。

“好了,人来齐了吧?”

尤箜起身拂袂,没理会跪在厅中央的石嬷嬷,径自走到外面,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一一扫视将军府的丫鬟婆子,小厮长工的着装面貌。

人数估摸着也不多,诺大的将军府明里的人也就面前的三四十人,而暗里属于皇家的侍卫,这些下人应是不了解的。

方管家随在她的身后,看了石嬷嬷想起身的动作,瞪了她一眼暗自警告着,连忙对尤箜道:

“齐了齐了,这府里上下全部人加起来,连带着老奴,和老奴的夫人、石嬷嬷一共三十六人。”

尤箜哪不知身后的就是他的夫人石嬷嬷,穿金戴银的打扮,对比此刻面前的穷酸丫鬟们,还有最为首比较壮硕的几名小厮,估计内里不知发生多少欺压的事情。

至于尤箜看他们,他们也在看尤箜,这猛然间迎来这么一位绝世美人,为首的几位靠着关系进府没几年的小厮眼神都看直了。

最过分的是在这不合时宜的地方吞了吞口水,开口道:

“二叔,这美人这般勾人,是谁家的啊?”

方管家呆了,他侄儿是眼瞎了吗?

没看到他在哈腰点头地侍奉着这一位主吗!

不待他想立马喝止他的规矩,九清连忙向前一步,又是一鞭子‘啪’的一声抽到小厮的嘴里!

小厮惊叫了一声,气的不能自已地捂着嘴巴嘶吼道:

“二叔!这贱仆竟然敢打你侄儿!”

话音刚落,又是一鞭准确无误地甩在他的捂住嘴的手背,九清语气淡然道:

“胆敢冒犯将军府的主子,该打。”

“确实,这般没规矩,不好好训训,都不知这王府的主,究竟是谁家的了。”

尤箜看着面前的众人,与九清的语气如出一辙。

“啊!二叔救我!”

“这、这大小姐,方树他不是故意的,今日您刚回府,他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得罪啊!这、不知者不罪...”

方管家慌了神,看着被抽得面目全非的方树,若是被他兄长知道是在他的地盘上受的伤害,估计自己的老娘不扒了他一层皮都不行。

“方管家,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里这么多不知者,为何不见得罪者呢?”

“啊!二叔!赶紧将这贱仆拉开!”

“我要杀了你!”

话音一落下,场面一度成单方面的狠虐鞭打,方树越是吼的厉害,九清更是手下不留情地将他嘴里的话给打回去!

方管家连忙走至他们的殴打范围内朝着九清喝止道:

“树儿,树儿,你住手!别打了!出人命了!”

“嘴巴这么臭,是该好好洗洗。”

九清仍旧将鞭子直往嘴里打,方树的脸颊与嘴巴直到肿胀的说不出任何清晰的话,才止住了手。

“呜呜...呜呜...”

方树跌坐在地上,疼的手肿脸肿仍然止不住地呜叫个不停。

这一瞬之间的功夫,令在场的众人后退到安全的位置,看着方树这么好伙食的壮硕身子,愣是没在那马夫身上讨的着好处。

众人的心思与目光,纷纷胆怯地投向尤箜身上,那一脸从容不迫见惯不惯的姿态,真是个姑娘吗?

“大小姐!您的随从将方树打成这样!”

“怎么?不该吗?”

尤箜睨了他一眼,又道:

“听着,这里是尤家的府邸,若是不能好好安分守己,背地噬主的人,那么很抱歉,依着本姑娘的家法,会毫不犹豫的伺候各位。

当然,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的一众人等,本姑娘也不是那般不讲情面之人,会无缘无故地用上这般严厉的家法。”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人好些面色不由变幻莫测,好不精彩。

方管家趁着尤箜发话的空隙,连忙将方树远离了九清鞭打的距离,怒言道:

“大小姐,方树并不是府里的人,而且他的卖身契并没有留案在将军府上,所以——”

眼神毫不掩饰地怨恨连连盯着九清:

“这事怕是难了了,若是您这随从自主去官府,那么方树所受的鞭伤就全该归还在他身上!”

方树听闻连忙呜声呜气地点点头,指着九清,双眼含着怨毒,誓有将方才的屈辱一并施压回去。

然而,尤箜留意着几个在人群之中比较老实巴交的人,陡然听到这话,笑了:

“是要去官府,但去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方树。”

“大小姐何意!难道您是想着借济王的权力,来对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私下用刑吗!”

方管家义愤填膺地张口,就差为自己的侄儿喊多无辜,喊多冤屈。

“私下用刑,可这么说。”

没毛病,尤箜略挑着细眉,不慌不忙地回答。

“大小姐简直太不可理喻了!方树刚刚也并没有冒犯到大小姐,只是说了一句小姐貌美的话便被您的随从鞭打,这天理何在啊!”

方管家越说越是这么一回事,随即扶起了方树:

“老奴这就去报官,让大人来评评理,这天杀的将老奴的侄儿打成这般模样!来人!”

方管家陡然叫到平常随在他身后的两个仆从,开口:

“立刻去报官!这将军府老奴呆不下了!有这等手段残忍的主子!实在是愧对将军多年来的威望啊!”

说到这儿,院里的众人不由同情地看了一眼尤箜,又看了一眼方管家占据上风的姿态,一时踌躇不前地该往哪边站。

“慢着!”

“如何?大小姐怕了?若是将你身边的随从交出来,按理来说,老奴定然不会动不动就报官府。”

方管家一脸油头粉面的尖酸刻薄嘴脸此刻暴露了下来,尤箜在这一刻竟然要低头认错,那么将军府的一切于他来说,便是好事!

这会儿在正厅的石嬷嬷看着情况,从刚刚方树的调戏,再到被鞭打,此时竟能反转威胁上了!

石嬷嬷见机行事,立马站直了身,也没管尤箜有没有让她起来,按了按膝盖走出了正厅,嗓子粗哑道:

“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刚一回府就这般蛮横无理,我们怎么能服从你这样的主子!”

“谁给你的胆子站起来的?”

尤箜沉默了半晌没说话,转而朝着出来指责她的石嬷嬷问声。

尤箜的眼神太过凌厉,以至于让周遭的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冷意,九清更是站回到她的身后,看向这个丑陋的婆子说着尤箜蛮横无理的话。

这一方的杀意太重,直让强势惯的石嬷嬷后退半步,可一想到刚才是尤箜理亏在先,又梗着脖子道:

“我们不服从你,自然不能跪你!”

“是你,还是你们?”

尤箜侧眸看着下方的人,好些人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她又淡声道一句:

“不服从的站出来。”

然而,底下一片静悄悄,并没有人在这关头随意做这出头的鸟,尤箜见此,将目光放回在石嬷嬷身上:

“没人呢,是石嬷嬷一个不服从是吗?”

此时的方管家与石嬷嬷并没有留意到尤箜对她改了口,还能道她是石嬷嬷。

这会儿的石嬷嬷被自打嘴巴,恼羞成怒的愤指众人:

“你们这些狗东西!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小圆小勤!将那些小丫头片子给我撵过来!”

石嬷嬷指使着身后的两个大丫鬟,看着边上那些畏首畏尾的小丫鬟,势要一一将她们抓过来抽打的阵势。

“你要是再动她们一根汗毛,你和方管家,还有你们的侄儿一并送官府。”

尤箜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身后两个蠢蠢欲动的大丫鬟安分了下来,径自对视一眼。

俩人的面上很是纠结,像似不知哪一方才是能做主的人。

“真是好大的威风!这么说,大小姐是决定报官府解决了!”

方管家有恃无恐地抖着身子的肉,往前站直着背。

“那当然,报官府可以,将方树留下,去报吧!”

尤箜摆了摆手,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大小姐这是何意!是想要挟持老奴的侄儿吗?”

“这话亏是方管家这般愚昧无知的人才能说的出口,本姑娘可做不来这等脑进水的事。”

这都让报官府了,还能让官府过来看尤箜挟持方树意图让她自己好逃路不成?

众人一向知晓方管家的腌臢心思只会这般揣测他人,对于这般愚蠢的方管家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尤箜这般坦荡从容地一直看方管家叫嚣,却毫无耐烦之色,真是令他们佩服至极。

“你!大小姐简直欺人太甚了!你且等着!”

“嗯。”

等着就等着呗,尤箜站在原地非常淡定。

方管家窥了她一眼,叫来了身边的随从,他断定是认为尤箜只是狐假虎威罢了,若是动真章,在济王面前难道就不会丢了脸面吗?

只是任他再如何动真格,随从这会儿出府的举动,依旧没等来尤箜半句哀求的话。

甚至,她的胖丫鬟直接抬来了一把交椅放在了台阶上,尤箜端坐在上面好不悠哉地看着他们。

尤箜今日回府的日子,在祈济有意的阻拦下,倒是让府上的下人并不了解尤箜的身份。

除却方管家和石嬷嬷这两个府里的老人手握中馈,经过十年的演变,府里的下人走的走,换的换;留下这一批衣着寒酸的仆从,估计是各方面的原因不得不迎着方管事的压迫而稳定下来。

两位官差赶着午膳这会儿功夫,一听是将军府的事,立马便赶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