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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闻眉头皱得更深:“宋谨言知道我会来?”

莫说整个曜云,就是左右几国,也没有一人敢这般直呼当今圣上名讳的!

听到秦不闻直接叫了一声“宋谨言”,那群守卫脸色稍白,毕恭毕敬道:“陛下……并不清楚殿下何时会来,只是吩咐臣等,不可加以阻拦。”

见秦不闻仍旧疑惑,那位年轻的将军终于有些忍不住地上前一步,轻声对秦不闻道:“殿下,您快进去吧,陛下这几日……一直来向臣等询问您的消息。”

秦不闻挑眉:“什么意思?”

将军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殿下您不知道,您不来皇宫的这么多天,陛下每日都差人来询问您的消息。”

“得知您没来,便总是……”

后面的话,那位将军没说得出口,但是秦不闻大概也猜到了,福至心灵地接了一句:“发疯?”

那将军闻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朝着一个方向躬身跪拜,说着“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拜了几次,那位将军才又重新面向秦不闻,小心翼翼地斟酌道:“陛下也是思念殿下……”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秦不闻刚刚说的话。

——宋谨言那个人,这段日子没见到她,脾气似乎很差的样子。

秦不闻不觉笑笑,抬眸看着那巍峨宏伟的紫禁城。

好像,这么久的时间,不仅是她在想他。

没再说些什么,秦不闻朝着那位将军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一见陛下。”

那位将军脸上的神情压制不住的激动:“多谢殿下体恤!”

说着,两边的守卫立即让出一条路来,秦不闻抬步往皇宫之中走去。

紫禁巍峨。

仔细算算的话,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宋谨言了。

那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前,似乎还残存着那日双王谋逆时的残血,秦不闻站在那无数阶梯之上,突然想到,宋谨言在亲手射杀宋承轩时,会是什么心情了?

就像先帝所言,宋谨言仁慈有余,果决不足。

帝王是不该被亲情手足束缚住手脚的。

先帝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他的兄弟们皆是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若是他不设计杀了他们,死的便会是他自己。

所以先帝也一直以为——亲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就连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尚且不能托付,秦不闻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又怎么能信任呢?

所以当年,先帝不信任秦不闻,也在秦不闻的预料之中。

秦不闻无意去评判当年先帝的功过对错,但是她既然承诺要辅佐宋谨言,便不会反悔。

所以,当年宋谨言即位,秦不闻询问宋谨言,该如何处置他的这两位兄长。

毕竟双王的狼子野心,在夺位一役后,也算是显露得见。

就算借机找个由头,将他们处置诛杀,朝堂也不会有异议。

但令秦不闻没想到的是,那一日,高坐明堂之上的宋谨言眉眼冷冽,语气低沉。

他说,封王赐地。

满堂哗然。

朝中自然有正统的老臣,依照先帝遗旨,尽心尽力辅佐宋谨言登基。

所以,在听到宋谨言非但没有处置双王,反而要将他们远发封地时,手持笏板,高声抗议。

那时,秦不闻也在那金銮殿上。

满座文臣武将皆立于朝堂之上,或怒目圆睁,或面红耳赤,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隐秘心思,为自己的利益争得仪态全无。

满堂皆立,独她一人坐在那紫檀木的太师椅上,双眼微眯,一只手撑着脑袋,神情惫怠懒散。

她缓缓转头,一眼便看到了身后,那坐在皇位之上,神情因为紧张紧绷,指骨收紧的宋谨言。

似乎是感觉到秦不闻的视线,宋谨言的目光也定定地朝她投来。

带着茫然与无措,秦不闻看着,眉心微跳。

下一秒。

她转过头去,坐姿变了。

她双腿交叠,身子微微向后仰去,语气又冷又轻:“肃静。”

声音不算大。

但只是一瞬间,满朝文武百官,皆是噤声。

她慵懒地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语气轻蔑:“就依陛下说的做。”

这一次,众臣面面相觑,眼中分明带着不满与抗议,却无一人敢再反驳出声。

下朝后,朝中大臣皆是背地里暗骂,说长安王之所以顺着陛下的旨意,是想放虎归山,让宋谨言的皇位坐不安宁,给他震慑。

但其实,秦不闻只是不想让宋谨言难做而已。

也是后来,宋谨言告诉秦不闻,他当时很害怕。

——那是他的兄长,即便做了错事,对于当时登基不久的宋谨言来说,依旧不忍心当真处置诛杀了他们。

“阿闻,”宋谨言自嘲地笑笑,有些难过,“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从古至今,哪有帝王这般优柔寡断,被满朝文武辩驳怒谏的?

秦不闻却说,这样的宋谨言,很好。

秦不闻没什么太大的志向。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的话,她只希望宋谨言找到自己的路。

为此,她可以做朝中人人针对的奸佞妄臣,也可以做那个为他收拾烂摊子的人。

即便因为双王未死,会留下诸多隐患,秦不闻也从未想过责怪宋谨言什么的。

但是如今,宋承轩被射杀,宋云泽叛逃。

那皇位之上的宋谨言,便真的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

宋谨言在射杀宋承轩时,在想些什么呢?

秦不闻无从得知。

只是她一想到宋谨言如今无依无靠,她便想快点、再快点见到他。

登上那仿佛能够登天的台阶,秦不闻终于站在了金銮殿前。

应该是还未下朝,秦不闻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大殿之中,无数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恭敬谦逊地朝着明堂高处的那位禀奏着什么。

一水儿的大红官袍,远远看过去,竟是与当年的场景重合起来。

不同的是,再没有臣子敢对宋谨言不敬,即便是参奏劝谏,也只是就事论事,语气中不再有鄙薄与轻蔑。

——倒是一派君圣臣贤的好光景!

朝堂上多了许多年轻的面孔,秦不闻有好多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官服规制,官职竟然不算小。

年轻的朝臣们身姿笔挺,礼仪周全,竟然带了几分季君皎当年的风骨。

他们亦手持笏板,启奏时一步迈出臣子队列,毕恭毕敬地朝着明堂高处的那位躬身行礼,随后才开口说着什么。

那些年轻朝臣中为首的那位,身形貌美,清明矜贵,跟季君皎比起来,也不过是差了几分岁月累积的稳重与气质。

不管是气度还是姿态,都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季君皎。

嚯?

秦不闻看得不觉有些出神。

——曜云日后若是有他们在,倒是幸事一桩!

那位“年轻的季君皎”禀报完之后,明堂之上的那位,却没有应声。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之外,眸光晃动。

众臣也注意到不对劲,循着宋谨言的目光,纷纷朝着殿外看去。

秦不闻正品评着这一届的年轻朝臣,看到诸多臣子皆是回头看她,才意识自己在殿外站得有些明显了。

她站在原地,恍然对上了宋谨言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