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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蟒披了一身皮相,想要腾霄成龙。

有乌合之众跪拜在地,喊着谁谁千万岁。

--

秋雨连绵。

昨晚的暴雨,经过一夜,终于化作绵绵细雨,好似无数的银针,落在人身上,冷得刺骨。

今日的长安城,格外的冷寂。

长安街上,无数百姓闭门锁户,皆是站在街道两侧,看向街头,议论纷纷。

有人撑了伞,有人披了蓑。

雨声冷寂,给整个长安城,都染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你们说,那位首辅大人真的贪赃枉法,勾结长安王了吗?”

“哼,眼下都要被斩首了,那还做得了假?”

“可是……唉……”

“你说,首辅大人本是一表人才,惊才绝艳,如今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这跟长安王勾结在一起,哪有什么好结果?”

“话是这么说,但首辅大人自为官以来,向来为国为民,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怎么突然就……”

“说不准就是狐狸尾巴藏不住,露馅了!”

“唉!太可惜了……”

“……”

人群中,众人议论纷纷,夹杂着雨声,听得并不真切。

直到人群中传来骚动:“来了来了!看到队伍了!”

一时间,风雨孤寂,百姓止声。

为首的将军手中持枪,警惕地看着两旁,两侧的士兵队伍将中间的男人包围起来。

“朝廷斩首死囚,无关人等退避!”

有士兵高喊着,将中心的男子与两旁的百姓隔绝开来。

队伍中无人撑伞。

士兵们一袭黑甲,正中央,只一人一袭白衣霜雪,风骨不折。

男人未着华服,只一身雪白绸缎,乌长的墨发用一支极简单的木簪挽起,他神情平静淡然,双眼温和清冷,鼻梁秀挺。

他迈着四方步,容颜俊美,却好似带着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

银线般的雨水落在男人肩头与发顶,却不损他半分仪容,仍旧骄矜孤寂。

他目视前方,眉眼平静。

百姓随着军队的方向,也朝着刑场的方向缓缓移动。

像是一场寂静无声的缄默礼,百姓们只是跟着队伍,沉默不语,人群中除了能听到脚步声,便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雨水声。

队伍行至刑场。

此时的刑场已经是人满为患,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刑场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之上,男子长身玉立,分明站在刑场之上,却好似那不染纤尘的谪仙一般,孑然一身。

刑场最高处,执行的官吏,是宋承轩的人。

那官员坐在遮风避雨的木棚之下,扶了扶被风吹歪的乌纱。

他看着刑场下站得笔直的季君皎,神情冷漠。

“死囚季君皎。”

季君皎终于缓缓转身,面向那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吏。

那官吏留了两撇胡子,睥睨着台下的男子:“你可知罪?”

季君皎嘴角笑意淡然:“既无罪过,谈何知罪?”

“大胆!”

官吏拍响桌木,怒目圆睁:“你私吞赈灾银钱粮饷,又与那长安王勾结联手,意图谋反,你认是不认!?”

季君皎姿态从容,泰然自若:“前者子虚乌有,后者不算勾结,不认。”

官吏冷哼一声,拿起手边的令牌:“今日,本官便将你斩首示众,以慰民心,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季君皎闻言,终于转身面向无数百姓。

那些百姓看向他的视线,或震惊或嘲讽,或唏嘘感慨,或高声怒骂。

世人百态。

而他如今所见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当年的阿槿,只一人,是如何面对那些污浊谩骂的呢?

季君皎想象不到。

他的目光扫视众人。

雨势又有下大的趋势。

那天色被乌云遮盖,见不得半分光亮。

季君皎头顶,好似利剑高悬,昭示着处决。

“轰隆——”

雷声大作。

“我季君皎,为官八载,仰不愧于天地君王,俯不祚于百姓苍生。”

他身姿笔挺,好似覆了风雪的修竹松柏。

他声音润朗清晰,一字一顿。

又不知想到什么,男人的目光都柔和下来,嘴角泛起笑意。

他仍是面向众人,扬声:“长安王秦不闻,亦是如此。”

此言一出,在场百姓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季君皎是不是疯了!?”

“就是就是!秦不闻那种人,人嫌狗憎,死不足惜!他居然说秦不闻无愧天地!”

“但是……仔细想想,别的不说,长安王似乎从未找过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麻烦……”

“……那都是巧合!再说了,谁知道秦不闻找别人麻烦的时候,是不是背着我们呢……”

“说实话,我感觉首辅大人不是那种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

“……”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大。

高台之上,行刑的官吏见状,高高拍起惊堂木:“肃静!”

随即,他将令牌扔在了地上:“时辰已到,斩!”

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刽子手,将季君皎带入一旁的轻纱质的帷幔之中。

朝廷命官行刑时,都是不允许被看到掉头的惨状的,是以,行刑的四周,都被轻纱帷幔围了起来。

撩开帷幔,季君皎与刽子手进入其中。

只听刽子手高喊一声,那巨大的砍刀从高处落下。

“嗤——”

无数的血便溅在四周雪白的帷幔之上,轻纱白雪一般的帷幔,瞬间被血迹侵染。

百姓见状,皆是有些惶恐地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人群中,也不缺有人感慨。

“唉,一代天骄,最终还是陨落了……”

--

青南寺。

释空走出禅房,透过窗户,看了看门外的雨势。

“这雨啊,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跟谁对话,还是自言自语。

雨水朦胧,似乎有人撑了一柄青色油纸伞,朝着禅院走来。

来人面向释空,欠身行了个佛礼。

释空稍稍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进来吧。”

来人走近,收了油纸伞,掸了掸肩头的雨水,才走进禅房之中。

不算大的禅房内,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写着“守心”二字。

而落款则是【宫溪山·见闻】。

释空倒了两杯苦茶,邀人入座。

“都想起来了?”释空声音低沉洪亮。

宫溪山眉目清隽,姿态挺秀。

“是,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