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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故宋帆影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虎口脱险 弘济桥向死而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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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虎口脱险 弘济桥向死而生(下)

陈复打马向前,向南岸拱手喊道:“请黄镇帅出来答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北岸的『乱』战,黄之观打定了主意不去打听、不去理会、不去掺合,就是坐视不理的三不策略。

却不料见了个熟人,陈复、字复公。

这陈复是州衙幕客,交情不算深,也还见过几面,于是上前几步也出来答应。

“复公别来无恙!”

“不劳挂怀!黄镇帅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贵干?”陈复出言,却是明知故问。

“特来防备『乱』民渡江。”

其实黄之观一见陈复出来就更加确定所谓『乱』民是无稽之谈,但口上还是要这么说,公事公办的意思,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刘怡耍了,来给元军当枪使的吧。

“在下有几位朋友要往南边去,可否先予通行?不会为难镇帅公干!”见对方以捉拿『乱』民为托词,没有直说要来抓两个小王,那便是还没撕破脸的意思,陈复觉得有戏,看来确实可能说动。

“复公若自己要走时,本将自然放行,但你身后之人,不行!”虽说没多少敌意,但现在情况不清不楚的,黄之观也不来通融。

“镇帅看看。我这身后可有你说的『乱』民?”

“复公不是,但其他人我可说不定!”

黄之观既然不肯松口,陈复便也冷了脸:“实不瞒你,眼下等着渡江的,乃是我大宋益王和广王殿下,黄镇帅还想拦吗!?”

“这……本将是奉命行事,对不住!”听到益王和广王几个字,黄之观着实震动了一下,事情不简单啊!关乎亲王之尊,所涉不小,有些干系实非自己能担当的。这该死的刘怡,原来是抛给自己这么大个难题,早知就不来了,不过元军近在咫尺,迟早得降附。若是得罪了他们,也不好过,所以犹豫之间还是选择坚持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奉命?你是奉的谁的命?刘怡吗?他有什么权力调动安抚司镇兵?谁给他的权力!黄镇帅,你要记得自己吃的是谁的饷!现在你可还是大宋的官,鞑子还没到呢,你就先跪下了?”

做大宋的官,久食宋禄,就算不能守节,但只要有点良知,总还知道臣事二主是件羞耻的事情,被陈复一连串诛心之语数落,黄之观面红耳赤,默不作声。

“黄之观!你要做断绝大宋的千古罪人吗!?”见黄之观廉耻尚存,陈复紧接着加上一把火,要将断绝大宋的黑锅往他头上罩去。

千古骂名实在太沉重,这锅太大也太黑,他一个末流武将担当不起。

黄之观低头侧脸、闭上了眼睛。

那意思就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当没看到。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管他外面洪水滔天。我现在啥也看不见,你们谁也不要看见我,就这样!

黄之观做了三十年宋将,吃了三十年宋禄。不论这差事做得合不合格,至少还有那么点香火情在。打心眼里,谁愿意做贰臣降将呢,不过是形势『逼』人而已,不过是为了苟活下去而已,不过是想继续安安静静做个好汉子而已。

小王都跑出来了,局势是真的不行了。大宋啊,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陈复的责骂点醒了他,黄之观有些悲伤,也许亡国势不可挡,也许投降仍旧是他最终的选择,但不是现在。他还要再做一会宋人,就一会儿。

……

“快走!快走!”陈复忙挥手招呼后方。

张镝大喜,亲自带人掩护,趁此机会簇拥着二王上了桥。

黄之观的提镇兵一个个站着不动,任由张镝的人搬走拒马,清出道路,只当不知。

两位国舅牵着马,各自扶着益、广二王,匆匆过了弘济桥,恰似虎口脱生,好一番惊险。

呜……凄厉的号角吹响,这是收兵的信号。

等到二王渡河,再急招部属回撤,三面战况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西面的姚八是情况最好的,虽然被步步压缩,不断后退,转圜的余地越来越少,不断有人被不知哪里飞来的箭矢『射』死,或被『逼』近的枪矛刺落,但骑兵打步兵至少还能进退裕如,听到号令还能成功撤出,不过去时的五十骑,来时只剩二十多骑了。

北面的周黑炭打的艰难,敌人几乎没完没了,不断的涌来,但五十名勇士以血肉之躯组成了比铜墙铁壁更坚牢的防线,一个个战友身死,余下的人无一稍却,原本三四层厚的人墙减少到了两层、一层,但敌人始终无法突破瓮城。连番恶战,周黑炭的人折损大半,而元军被杀者更数倍于此,门洞前双方的尸体足有上百具,在宋人的防线前层层垒叠足有半人多高,几乎成了另一道防线,元军每一轮攻击都要先踩上前人的死尸。

聚在瓮城中的元军仍有三五百人,但久久难以攻下五十人的防守,终于气沮,哪怕上头许以重赏也不愿再拿命去拼了。甚至等周黑炭听到号响撤出门洞上了马,元军中还有很多人反应不过来。

东面的枚成已与元军的大队骑兵对冲了三轮,五十骑终于只剩下十五骑,而且无人不带伤,无人不流血。

第四次冲锋,也许是最后一次吧。

马蹄交错,一样的刀光血影,一样的以死相拼,又有人身首分离、又有人血肉模糊,地上多了几具死尸,马上少了几个活人。

枚成忽觉的眼前一空,竟又一次透阵而过,竟又一次伤而不死。

枚成的身后只剩下可怜的三四骑,但是战犹不止,不死不休,他还要冲,还要杀!

隐约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哦,是约定的撤兵信号。可是,自己大概是走不了了。

枚成的身上已是十几处创口,破碎的甲衣已完全湿透,从胸前到腹部无不是又长又深的刀伤,脸上也被豁了口,本来年轻英俊的脸庞变得扭曲可怖,左股也被枪头扎出了一个大洞,下袍全红了,实不知他如何还能坐在马上。

随着撤兵号响,西侧的姚八已奔上弘济桥,瓮城中的周黑炭跃出了城门口,西、北两侧的元军都尾随追来上去。

“哈哈哈!杀啊!”这一次,枚成没有反身发起第五次骑兵对冲,而是向着密匝匝涌出赤松门的元军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