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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棉花爱人 > 第168章 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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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自己的家。”

成辛以探身来副驾驶系安全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她看到面前男人睫毛之下的眼神凝住,方清月咬住一点嘴唇,移走视线,盯着车窗外的大柏树。

“我……只是想……之前拿的换洗衣服不太够了……”

“好。”

他沉静回答,扣下搭扣,等她再看回来时,那双湛黑瞳孔又已经恢复温柔如常。

“我送你回去。”

——

接近上午十点,早高峰刚过,车程一路顺畅。方清月身心俱疲,没再说话,只是捧着他的保温杯,沉默望着窗外。等回到城西方家楼下,成辛以望了一眼楼栋正门路灯柱上的人为破坏痕迹,搂住她一起上楼。

几步之遥的802室房门紧闭,去年的大红春联福字一如既往黏在门板上,上面的生肖动物手捧红红火火的祝福,露出喜气洋洋的笑脸。她记得章阿姨每年都会很认真地挑选更换这些年节挂贴装饰。

如今,房主家属都还陷在刑警队告知不幸的巨大悲痛中,没有心思来这栋已对外出租的房子,不知情的租客也大概还在悠闲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对房东的离世浑然不觉。方清月望了一眼那扇黑门,眼睛再次胀痛难抑,泪水夺眶而出。

成辛以搂得她更紧了些,吻着她额角低声呢喃。

“放心,他们会抓到凶手的。一个都逃不过。”

她无声点头。

两人走进家门。

成辛以把她抱进卧室,让她坐在沙发上,心知她已在拘留室坐了整晚,此刻身上难受得紧、一定只想先洗澡,但他还是试了试她的额头,眉心皱起来。

……该死,他该早点发现的,她有些低烧了。

“方清月,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摇头。

“吃不下。”

他轻言轻语哄。

“乖,我煮一点清淡的粥,少吃一点,然后需要吃退烧药,很快的,好不好?”

她静静望着他,没再拒绝,眼眶红得仿佛能要了他的命。

成辛以努力让自己不要太慌张,不要太没出息、仿佛已经过早开始惧怕某些悲惨循环的预兆——只因为她自从拘留室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对他笑过、甚至都不愿意再回他们的婚房——所以他就开始害怕,就开始满脑子只想不管不顾地把她箍在怀里箍到世界末日永远不放手。不行,不行……他需要冷静,她需要他冷静……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惊恐情绪,面上伪装冷静,咬着牙关竭尽全力平稳呼吸,用毛毯裹好她,按住微微颤抖的大腿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去寻找食材。

厨房里有她之前为了随时帮他调理胃病而提前备下的温和药用食材,他有样学样、笨手笨脚煮了蛋粥。端回来时她仍然是原封不动的姿势,围着毛毯静静发呆,脸色苍白,但鼻尖和眼角都是醒目的红色。

极突兀地,成辛以脑中闪过一些旧日撕心裂肺般的画面……雪白墙面,喧哗走廊,阴森清晨,她冰冷的脸和手,雪中冻得紫青的赤足,嘴角的血丝,呆滞绝望的神情,和额头溢红的纱布……

手里的碗开始颤抖。

……不行……不行……她需要他冷静……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用尽全身力气平定心绪,走过去,轻轻把她和毛毯裹着一起,抱到自己腿上。

幸好,她没有反抗,而且大概是已经很累了,所以又软弱无骨地向他怀里靠了靠,温热脸颊贴着他的锁骨一动不动,等他牢牢环着她,舀起一勺粥,吹凉一些、喂到嘴边,就乖顺安静地抿下一小口。

成辛以听到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声,因为与她面颊紧密相贴而变得更加清晰明显。很久之前甜蜜初恋时,一靠近她,一抱她吻她,他的心跳也会这样快,不受控制。但这次的原因完全不同。这次是恐慌所致。

她会生气的,她已经在生气了,他知道。他太无能,怕她再次受到刺激,所以就自私到为了不再承担再次失去她的风险,执意偏激到底、执意对她隐瞒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

她甚至已经试探过几次……没错,她给过了、给过他机会向她坦白……但他充耳不闻继续装傻,犯了不要命的拗,闷头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擅自作主捂住她的耳朵,蒙住她的眼睛,不肯让她感知到半点已然来袭的风波。

明知是错的,但仍然无法停止。

……

他轻柔亲吻她的头发,然后再吹凉一勺粥。

“真的吃不下了……没有胃口……”

她偏头躲进他胸口,低声咛道。

他边哄边劝,像天底下耐心最好的大家长哄自家小朋友吃下惹人讨厌的西兰花。

“只喝三勺,乖,我们再喝两勺就不喝了,好不好?”

“嗯……”

她听话张嘴,艰难咽下食物,他再吹凉一勺喂给她,她再乖乖小口吃掉。

成辛以放下碗,边试她的额温,边把她抱到浴室浴缸宽沿坐好,又趁着放洗澡水的时间去找了退烧药和她的睡衣,然后再返回浴室,蹲跪在浴缸边,帮她摘掉手表和眼镜。

想陪她一起洗,想照顾她,想毫无阻隔地拥抱她……但他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境下她是不是愿意,便只先帮她脱掉鞋袜,探身伸手去试水温,随即感觉温热纤细的手腕搂住他的脖子,听到她轻声呢喃。

“成辛以。”

莲蓬头之下的水声哗哗作响,他听到她的嗓音沙哑,细细软软,轻不可闻,带着泪意。

“嗯?”

他自己的声音也一样哑到极致,又哑又颤,没出息到极致。

她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将他拉近一些,贴在他耳边。

“成辛以,你可以再帮我拿个东西么?”

“嗯,想要什么?”

她慢慢说着,像是在强打起精神。

“衣柜里,最底下一层,有个小格子,里面有一条红色的丝巾。你把它拿过来好不好?”

于是他照她说的去找到那条红丝巾,方形的一小块,桑蚕丝,材质轻薄光滑,间隙绣着丝丝棕褐色花纹,看上去有些年代感,但很精致。

她捏着丝巾歪头想了想,轻轻道。

“成辛以,你知道么,这是我爸爸以前送我妈妈的礼物,好像是他们上学时的一次校庆,我妈妈上台唱了一首粤语歌,歌词第一句是‘红笑脸,红裙,红丝巾’,所以后来爸爸就送了她这条丝巾,也算是他们那一辈人特有的浪漫吧……”

他蹲跪在浴缸边,正面拥着她的腰扶稳她,静静地听着,心脏恍如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的干硬土地生出壑裂。

他猜不到她究竟想说什么,但仿佛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心中无比惧怕她之所以要说这些,是为了铺垫某种严肃的理由,然后因为他的隐瞒欺骗而再次不要他,再次将他抛弃三千余天……

……不行……冷静……

她深深呼吸,像是在积蓄体力,然后又道。

“不过,这条丝巾现在归我了,你觉得,它好看么?”

成辛以艰难点头。

“手给我,好么?”

她触到他的右手,将微凉的丝巾搭在他的腕骨上。

“那我们就用它,好不好?”

“……什么……”

他懵然抬头,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但接下来她的话,却令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他居然听到她说——声线低哑但清晰——

“成辛以,我很想你。”

他的目光彻底凝住。

……

有如时间暂停、风止露凝一般,他顿住呼吸,迷茫缓慢地理解着这短短的七个字,如同丧失了言语能力,却又看到她垂下了头,发丝旖旎垂在他的手臂上,那条红色柔软丝巾,被她疲惫无力的手指一点一点,缠绕着,用花朵般的结扣,系在他和她两个人的腕骨上。

“有了它,把我们系在一起,就再也不需要担心会分开了,对不对?”

……

过了好久好久,成辛以才找回一点自己的沙哑声音,恍惚得甚至开始结巴。

“方清月……你……你不……怪我么?”

她缓慢眨眼,没有否认,避开答案,眸中再次溢出晶莹。

“但我也很想你。”

“不矛盾的,对么?”

“成辛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即便现在回到你身边,我还是很想很想你……曾经,我在遇到噩梦的时候,优先选择了放弃你……我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噩梦,就可以还债……但失去你的感觉,实在太难过,太煎熬了……我和你一样,也没有力气再经历多一次……所以,从今以后,不管再发生任何事,不管再遇到任何阻碍,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向你保证……”

她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比寻常时偏高一些的热度。

“成辛以,对不起……但现在,我们已经系在一起了,所以,你不要担心了,不要怕了,好不好?”

……

……

仿若一场拼尽全力也逃脱不掉的海啸,成辛以终于再也无法勉强忍耐了,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即便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胆怯……他反扣住红丝巾之下她的手,侧身别过脸去,膝盖触到地板,跌坐下来,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狼狈,但泪意已然铺天盖地汹涌袭来,齐天高的迅猛海浪就要将他整个人击垮。

但温热的手臂抱着他的身体,她发着低烧,身体虚弱,使不出半分力气,却仍如柔软的苇草坚韧地拥住他不放。苇草已是他在悍然巨浪之中唯一的支撑。他听到自己压抑的哭腔,丢脸至极,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趴在她怀里,不断呢喃她的名字,但抑埋已久的压力和担虑已随海啸一并冲泄出去,白浪滔天,泪水模糊满脸,湿了她的衣摆。

“……方清月……对不起……”

“……对不起……”

“……我想保护你的,方清月,我只有这一个念头,真的……”

“……我以为婚姻可以让我更有资格保护你,不像之前……十年前我连直系亲属都不是,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医院里打人、发脾气,但做不了任何真正能保护你的事……老高说我不是直系亲属,我根本没有资格……”

“……可是却没想到,婚姻却也从另一个角度限制了我自己,我想要保护你……我的每一场梦都是想要抓住你,不让你再从天台上摔下去……可当你被人诬陷的时候……我能想到的最妥善的方式,却居然只能是什么都不做……十年之后,我居然还是个废物……我只能在外面守着你,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的……”

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脸,她也跪坐下来,身体颤抖虚弱。

“与婚姻无关。我们都是成年人,你想要保护我,最妥善的保护,也可以是信任我,你可以再相信我一点,我们一起面对,我可以帮你的,好不好……”

“……嗯……”

他用力点头,理智稍稍回笼,渐渐意识到她还在发烧,容不得他再这样无能地哭鼻子下去,便又连忙胡乱擦干眼泪,把她从冰凉地板上抱起来。

——

——

从前北京的出租屋家装简单,没有浴缸,但即便是淋浴,她也总是害羞至极,不肯答应与他一起洗澡。年少气盛的时候,成辛以曾经血脉贲张地想象过,如果有天和她一起洗鸳鸯浴,他一定会耐不住半分半毫,在浴缸里与她做尽天底下最肆无忌惮的胡闹事。

可此时此刻,两个人的所有衣服全部搭在浴缸边的架子上,浴缸里徐徐升起热气,他们一起泡在热水里,除却那条系住两人手腕的红丝巾外,再无任何多余布料隔阻。他从后面环抱着她,帮她按揉着四肢,缓解经熬整夜的疲惫,白汽蒸腾,如此旖旎,他却竟然没有多出一丝过分难耐的欲念,吻着她,脑中所想的,竟也只是要永远不停地吻下去而已。

爱情真是一种很神奇的感情,时而火热,时而坚韧却镇静。成辛以含着她的唇瓣,把一边的退烧药和蜂蜜水拿过来,想哄她喝下。

“……要喂……”

她似乎有些困了,信赖地躺在他怀里,身体浸在绒白如雪的茂密泡沫之下,轻轻嘀咕。

“……像上次那样喂我么……”

“好。”

他嚼碎药片,像在海岛上她与他分享苦味一样,一点一点哺喂给她,又将蜂蜜水也抵口喂过去。

苦味换来清甜。她继续吮着他的味道,眼眸微合,喃喃低语。

“……你知道么,昨晚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我好想好想你,太想了,以至于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你怀里,我就真的可以……不听、不看、不承认错误、不承担责任……”

“可是不行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千四百七十三天……即便我不承认,成辛以,这么久的蹉跎,也是因为我愚蠢地放弃了你,在还没有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我就已经退缩了……逃跑了……”

成辛以低头亲吻她的肩背,那里的皮肤因为低烧和热水浸泡而变成淡淡的粉色。

“方清月,三千四百七十三天的蹉跎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的。老袁说得对,我当年只顾着自尊和骄傲,没有留你,没有坚持陪在你身边,所以这场蹉跎酿下的错误由我们两个共同来承担,我们会一起弥补。但……”

他顿了顿。

“那些枉死的人命,方清月,自有该承担的人,我们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浑浑噩噩呜咽,泪水再次流下来,随即被他吻去,然后她转过头,枕着身后的胸膛,继续与他缠转亲吻。

“……还有……”

她的意识似乎又从浓重倦意之中抽离一瞬,舌尖被他吮了又吮。

“……还有徐墨,成辛以……”

她贴着他的唇瓣低咛,但眼皮已经重极,声音微如尘埃。

“……我……昨晚想到,如果你怀疑他……那有没有查过……他女朋友最近的情况……那或许是……他的软肋……对么……有软肋的人最容易被……威胁……”

“嗯……”

他吻着她,近乎虔诚。

“……我在查了,之后不管查到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成辛以……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一定要尽力救下他女朋友,不要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了……好么……”

“好,一定。”

“嗯……”

她又轻轻哼唧了一声,深陷在温暖的怀抱和亲吻之中,终于再也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